军训

今天在读一个纳粹集中营幸存者的回忆录，Levi的Useless Violence。其中讲到纳粹集中营当时有很多看似没有意义的暴力和折磨行为。比如仓库明明有成千上万个勺子，但是就是不给犹太人足够的勺子，要让他们像狗一样舔着汤喝。或者让他们用一个碗来装食物，粪便，和洗澡水。又或者，让他们把一堆沙子运到左边，又让他们把沙子运回右边，用没有意义的工作折磨他们。又或者不让他们上厕所，直到他们尿裤子了就嘲笑他们。有人说纳粹囚禁和屠杀犹太人只是为了经济资源，但是在这些例子中，纳粹并无法从折磨犹太人中获得经济回报，他们为什么还这么做呢？作者给了两个解释，第一就是纳粹可以用这种没有意义的暴力来证明自己就是更优越的种族，所以可以对卑劣的犹太人肆意妄为。第二，这些暴力让施暴的底层纳粹人员逐渐不把犹太人当人看，一步步助长他们的残暴和冷漠，以方便屠杀的进行。换句话说，这些看似没有意义的暴力依然有潜在的目的。

文中还有两个例子我觉得很有意思。一个是纳粹要求犹太人每天早上把床铺铺得很整齐，豆腐块啥的，还专门有人去检查床铺。但是这没有意义，因为晚上犹太人一躺到床上床铺不就又散了吗。另一个是纳粹会把犹太人叫到广场上报数（甚至连尸体都要拽过来放着来数数），而且一报就报几个甚至十几个小时。许多犹太人在饥饿，寒冷，和挫败中度过漫长的时间。其实这么长时间的报数有什么用呢？能报出更多的犹太人吗？

看到这两个例子我一下就想到了中国大陆的军训。军训中充斥着暴力，体罚，羞辱，痛苦，和强迫服从。我记得我初一军训的时候有一句话是“合理的要求是训练，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可能这句话不是军训中说的，可能是其他人说的），这句话就是赤裸裸地要求学生服从一切不合理的要求（这句话本身就有逻辑问题，按定义来说，不合理的事情就不该做，如果磨练是不合理的，那么也不该磨练，我们只该做合理的训练和磨练）。而对像我这种体能糟糕的学生来说，在全班面前被教官和老师因为身体素质问题被指责和嘲讽更是家常便饭。有人会说，军训是为了锻炼身体。但是军训的齐步走和太阳底下罚站根本不是科学有效的锻炼方式，如果学校以后组织学生去健身房在健身教练的帮助下集体健身，我可觉得好多了。有人说军训是为了增加大众军事储备能力，在国家危机存亡之时可以保家卫国。但是同样的，正步走跟保家卫国也差太远了吧？还不如我在台湾高中的时候，我们当时是真的拿真枪实弹去打靶（不过说实话当时感觉也挺危险的）。

有人会说军训是为了锻炼凝聚力。但是团建方式千千万万，为啥一定要通过如此痛苦和歧视的方法来达到呢？比如初二的学农我就觉得超棒，又有凝聚力又真的能学到东西。如果说军训真的能锻炼同学的凝聚力，那也好像只是通过教官来当“黑脸”，塑造一个学生共同的敌人来达成的。不过话说回来，当时许多同学刚开始和我一样同仇敌忾讨厌教官，结果最后军训结束的时候居然“感激涕零”地对教官表示喜爱，感激，和思念之情，属实让我大跌眼镜，反正我当时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未来应该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反差只能证明两点，要么就是某些同学刚开始误解了教官的“良苦用心”而错误地讨厌教官，要么就是这些同学在短短的一周内成功地被“锻炼”出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向施暴者表达感激。鲁迅说

“然而自己明知道是奴隶，打熬着，并且不平着，挣扎着，一面“意图”挣脱以至于挣脱的，即使暂时失败，还是套上镣铐罢，他却不过是单单的奴隶。如果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赞叹，抚摸，陶醉，那可简直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他使自己和别人永远安住于这生活。”

哦对了，再补充一点吧，希望不要吓到紫荆的同学们。就是当时初一军训时澡堂是在负一层的，然后澡堂上面有个不透明的塑料棚（在一楼平地的位置）。有一天我和同学洗完澡走回宿舍时，好奇地往宿舍和澡堂之间的小路上走了一下，发现女澡堂顶上的棚上有个破掉的口，从这里是可以看到女生洗澡的。我们俩正吃惊的时候，突然有个老头跑过来骂我们俩在这干嘛呢，是流氓啥的。我俩当时两脸懵逼，那你在这里干啥呢？

—-Atlas, 2022.3.31